披着一袭黑色披风的他站在风雪天里,冷冽的眉骨上染了冷白的雪花,冰雪将他双唇冻得毫无血色,那薄唇死死抿紧着,眼神里似被浓墨着染,黑沉似深渊。
花吟哭得颤抖:“婉仪娘娘您倒是说话啊!”
担架上的人,花吟隔着白布触碰着,浑身都已经冻硬了,怎么还能说话?
伴随着花吟的哭声,一股内心深处的刺痛感从裴琰胸口猛的传来。
弗如利箭刺进心脏里,还有着倒刺,将里面的血肉搅得稀烂。
裴琰脚下发软,他此生从未如此害怕过,朝着后面退了一小步。
归冥连忙扶住了他:“皇上,节哀顺变。”
裴琰咽了咽浓酸的喉咙,撇开头顶的黄伞走了过去,垂眸看着这冰冷的躯体,嘴唇微微发抖起来:“到底怎么一回事,说!”
花吟一边哭一边道:
“有人通知婉仪娘娘说鱼池的鱼都死了,娘娘便起身去看,奴婢在屋子里等了许久娘娘都没回来,后来便听说有人掉进鱼池的冰窟窿了。
定是娘娘失足落了进去,这池水是如此的冰冷彻骨,冬日袍子厚重,一旦落了进去,人眨眼之间就被冻得毫无知觉。”
裴琰蹲下了身子,手指探了过去,又缩了回来。
他不敢想象自己见到江云娆死去的模样,孤苦伶仃冻死在池水里的模样。
“都怪朕,怪朕来晚了一步。”裴琰将头低了下去,眼眸霎时就红了一圈,还是不敢相信。
起身的时候,裴琰眼前一阵眩晕,人朝着雪地里倒了下去。
归冥扔了宫灯连忙将人接着:“皇上,您要撑住啊,还请节哀顺变!”
裴琰从雪地里起身,再次颤抖的伸出手想将那白布给揭开,看看江云娆最后一面:
“云娆,你是在怪朕对江家做的决定吗?”
花吟伸手挡住了,她一边哭一边道:“皇上就莫要看了,娘娘是个爱美的人,定是不愿意让人瞧见她这模样。”
花吟抬眼看裴琰的时候,清晰的看着裴琰眼眶里闪烁的泪光,与一直都在发抖的紫色唇瓣。
这个年少有为的清贵皇帝,似被抽干了一切精气一般的枯槁,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裴琰这般模样。
归冥抬了抬手臂,几个侍卫过来将担架抬了起来,朝着冷宫外抬了出去。
担架被抬走的时候,裴琰脑袋顺着担架的位置移动而移动,他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包不住了。
猩红的长眸里,两行汹涌的泪喷涌而出,心脏处的绞痛再次传来。
花吟:“娘娘,娘娘!”
“江云娆,她怎么能这样对朕?”良久,裴琰才从酸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来。
“朕如何都想不到会是以这样的局面告别,
朕想到了最坏的打算,想到了你与朕会因为江家成为仇敌;
想到了你被朕困在牢笼里一生一世,相互折磨,但决不放手;想到了你再不会对朕喜笑颜开。
朕自以为想到了一些,却没想到你会离开,还是以这样的方式。”
风雪似冰冷的神,从天上俯瞰下来的时候,裴琰一袭黑袍站在冰天雪地里,
他孤零零的垂着头,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孤寂帝王,像一个被抛弃的男人,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人。
裴琰撑着身子举步难行,险些跪了下去。
那担架已经走远,远到他再也看不见了,他连忙抬脚去追。
归冥拦住了他:
“皇上不可啊,现在婉仪娘娘身份有些特殊,属下还得想办法如何安置娘娘。”
江云娆明面上是已经定下死罪的人了,宫里自然是不能设灵堂的。
看皇帝这样子,只怕是要葬入妃陵才能罢休了,但按照大周律法,江云娆是不能再葬入妃陵的。